【李存山】中華平易近族的耕讀傳統及其現代意聊包養心得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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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平易近族的耕讀傳統及其現代意義

作者:李存山

來源:原載《中國社科院研討生院學報》2017年第1期

時間:孔子二五六八年歲次丁酉年三月廿七日庚辰

          耶穌2017年4月23日

 

 

 

 

內容撮要:中華平易近族的先平易近在宓羲和神農之世,就已從漁獵生產逐漸進化到了農業文明。在堯、舜時期,就已經有了崇尚人倫品德的價值取向;至遲在夏、商、周三代,中國就已經有了以“明人倫”為主旨的學校教導。簡言之,農業文明加上以“明人倫”為主的學校教導,就是中華平易近族和中國文明的耕讀傳統。本文認為,孝悌為本、崇尚品德、克勤克儉、人與天調、自強不息、協和萬邦等等,是中華平易近族在耕讀傳統中構成的文明“常道”,這些在當今時代也仍有主要的現實價值。

 

關鍵詞:以農立國 耕讀傳統 文明常道

 

中華平易近族自古就是以農立國,以耕讀傳家。《周易·系辭下》說:

 

古者包羲氏之王全國也,仰則觀象于天,俯則觀法于地,觀鳥獸女大生包養俱樂部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作結繩而為網罟,以佃以漁,蓋取諸《離》包養網比較。包羲氏沒,神農氏作,斲木為耜,揉木為耒,耒耨之利,以教全國,蓋取諸《益》。

這段話說明,中華平易近族的先平易近在遠古時期就不斷地認識天然界的六合萬物與人類本身,創作了“八卦”(即后來所稱《周易》)的文明結果,從包羲(又作宓羲)之世的漁獵生產逐漸進化到了神農之世的農業文明。孟子說:

飽食煖衣,逸居而無教,則近于禽獸。圣人有憂之,使契為司徒,教以人倫: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伴侶有信。(《孟子·滕文公上》)

契(xiè)是堯、舜時期的人物,他曾擔任火正,發明了以火星紀時的歷法,這應是農業生產所需求的。他還曾幫助年夜禹治水,后來被錄用為主管人倫教化的司徒。這說明在堯、舜時期中國文明就已經有了崇尚人倫品德的價值取向,包養意思《中庸》說孔子“祖述堯舜,憲章文武”,由孔子編纂的《尚書》是從《堯典》開始,這并不是偶爾的。孟子還說:

 

設為庠序學校以教之;庠者養也,校者教也,序者射也;夏曰校,殷曰序,周 曰庠,學則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倫也。”(同上)

 

這也說明,至遲在夏、商、周三代,中國就已經有了以“明人倫”為主旨的學校教導。簡言之,農業文明加上以“明人倫”為主的學校教導,就是中華平易近族和中國文明的耕讀傳統。假如略對耕讀傳統作展開的論述,那么我想,以下幾點是有主要意義並且有現實價值的。

 

一、孝悌為本,崇尚品德

 

中國平易近族自古就是以農立國,而農業文明年夜多是聚族而居,是以,中國文明分歧于東方文明的一個主要特點就是重視宗族和家庭。如侯外廬師長教師在《中國思惟通史》中論述“中國現代社會”的特點,指出在東方的現代,其進進文明是“激成了城市與農村的對立”,“城市使氏族制趨于沒落,代之而興的是以地區為單位的國平易近”,其發展路徑是“從家族到私產再到國家,國家取代了家族”;與此分歧,中國現代社會進進文明是采取了“維新”的方法,“氏族遺制保留在文明社會里”,其特點是“由家族到國家,國家混雜在家族里面”[②]。這當然與中國現代社會一向是以農立國,中國的鄉村都是聚族而居有關。

 

農業文明重視宗族和家庭,也就必定重視宗法次序和家庭倫理。孝悌即愛親敬長是家庭倫理的基礎要素,是以,孝悌觀念在中國現代倫理中來源甚早,也最受重視。在《尚書·堯典》中就贊揚虞舜“克諧以孝”,在《尚書·康誥》中周公列出的首惡是“不孝不友”,在《詩經》中也有“是用孝享”,“包養網ppt孝孫有慶”,“永言孝思”等詩句。在《論語·學而》篇,孔子的學生有若說:“正人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 孔子也說:“門生進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泛愛眾而親仁。”

 

作為中國文明主干的儒家學說就是以孝悌為仁之本始,而“仁”就是廣泛地“愛人”(《論語·顏淵》:“樊遲問仁,子曰:‘愛人’”),也就是孔子說的“泛愛眾”。孟子進而提出“親親而仁平易近,仁平易近而愛物”(《孟子·盡心上》)。儒家學說是以“仁”為品德的最高范疇,而孝悌是仁之本始,通過“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孟子·梁惠王上》),通過“忠恕”之道的“為仁之方”,即“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論語·雍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論語·衛靈公》),而達到廣泛的品德和諧。其不僅具有人際關系包養價格的廣泛品德意義,並且兼及“愛物”的生態保護意義。

孔子說:“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論語·為政》)“正人博學于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畔矣夫!”(《論語·雍也》)孟子說:“飽食煖衣,逸居而無教,則近于禽獸。圣人有憂之,使契為司徒,教包養網ppt以人倫: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伴侶有信。”(《孟子·滕文公上》)在包養意思孟子所設想的“暴政”學說中,除了使平易近“有恒產而有恒心”外,還要“謹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義”(《孟子·梁惠王上》)。這說明儒家包養金額的品德學說在從孝悌的親親之情擴充升華為“泛愛眾”的廣泛品德時,也必須有“明人倫”的品德教化。“耕”與“讀”、仁與智、行與知、尊德性與道問學,是親密結合在一路的。

 

當今社會已由農業文明進至工商產業文明,由“全球化”而呼吁“全球倫理”,以建構“人類命運配合體”的新文明。盡管有此宏大的社會變化,可是被中國的歷史傳統、文明積淀和特包養合約別國情所決定,中國的工商文明依然應該把“根”扎在鄉土文明中,假如這個“根”繁茂了,那么中國的工商文明勢必會出現種種病態。就全球化的廣泛倫理來講,家庭依然是社會的基礎細胞,是人包養意思生的第一所學校。是以,如上個世紀90年月世界各大批教代表人士配合發表的《全球倫理宣言》所說:“只要在個人關系和家庭關系中已經親身經歷到的東西,才幹夠在國家之間及宗教之間的關系中獲得實行。”並且,此《宣言》還說:“數千年以來,人類的許多宗教和倫理傳統都具有并一向維系著這樣一條原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或許換用確定的措詞,即:你盼望人怎樣對待你,你也要怎樣待人!這應當在一切的生涯領域中成為不成撤消的和無條件的規則,不論是對家庭、社團、種族、國家和宗教,都是這般。”這包養妹也充足說明,中國文明在農業文明中構成的孝悌為本、崇尚品德的價值取向,在現代社會依然有其主要的意義。

 

二、克勤克儉,人與天調

 

中華平易近族的先平易近是在生產力尚不發展的條件下進進了農業文明,所謂“斲木為耜,揉木為耒,耒耨之利,以教全國”,當時生產和生涯的艱苦可想而知。即便在年齡戰國進進了鐵器時代以后,農業生產依然是社會各行業中最艱苦的勞作(《商君書·外內》:“平易近之外事,莫難于戰,故輕法不成以使之”,“平易近之內事,莫苦于農,故輕治不成以使之”)。在長期的艱苦的農業生產和生涯中,中華平易近族很早就養成了“克勤克儉”的美德。

在《尚書·年夜禹謨》中有云:“克勤于邦,克儉于家。”后來構成的“克勤克儉”成語就是源于《尚書·年夜禹謨》。在《尚書·年夜誥》包養網ppt中,周公教導年幼的成王說:“天悶毖我勝利所……天亦惟用勤毖我平易近。”后來由此衍生sd包養出“天道酬勤”的成語。在《尚書·無逸》篇,周公更教導說“先知稼穡之艱難”,批評那些“厥怙恃勤勞稼穡,厥子乃不知稼穡之艱難,乃逸乃諺”的不肖子孫。在《尚書》中還有“慎乃儉德,惟懷永圖”(《太甲上》),“爾惟克勤乃事”(《多方》),“恭包養一個月儉惟德,無載爾偽”(《周官》)等等。這些都說明在上古時期對于“勤”“儉”的重視。

 

在《論語》中,孔子說“敏而好學,不包養app恥下問”(《公冶長》),這是學之勤。“子路問政,子曰:‘先之,勞之。’請益。曰:‘無倦。’”(《子路》)這是為政之勤。孔子說:“道千乘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平易近以時。”(《學而》)“節用”是為政之儉。孔子說:“禮,與齊奢也,寧儉。”(《八佾》)這是孔子主張禮制要儉。子貢說:“夫子溫、良、恭、儉、讓以得之。”(《學而》)這是孔子主張生涯要儉。

 

老子說:“上士聞道,勤而行之。”(《老子》四十一章)這是老子主張行道要勤。老子又說:“我有三寶,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儉,三包養留言板曰不敢為全國先。慈,故能勇;儉,故能廣(王弼注:‘節儉愛費,全國不匱,故能廣也’);不敢為全國先,故能成器長。今舍慈且勇,舍儉且廣,舍后且先,逝世矣!”(《老子》六十七章)老子把“儉”視為“三寶”之一,他說“舍儉且廣”(舍棄了節儉而只求物用的廣足)就會“逝世”,這尤其值得警誡。

 

可見,儒、道兩家都重視“勤”“儉”。后來諸葛亮在《誡子書》中說:“良人子之行,靜以修身,儉以養德。”所謂“靜以修身”,就是專心致志地進步本身的品德修養,也可謂修身之勤,而“儉以養德”確實是晉陞品德修養的一個需要條件。

 

節儉不僅具有品德修身的主要意義,並且“節用”“愛物”也具有生態環境保護的主要意義。

 

農業包養網評價生產必須依附“天時”“天時”“人和”,是以,中國文明不僅重視人倫品德,並且很早就構成了“人與天調,然后六合之美生”(《管子·五行》)的思惟。所謂“人與天調”,就是說人的社會生產和生涯必須遵守天然規律,依照天然界“陰陽新聞”包養合約的時令、節氣來設定生產和生涯,甚至人類社會的政治活動也要“務時而寄政”(《管子·四時))。孔子說的“使平易近以時”,就具有愛惜平易近力、不干擾農時的意義。依照必定的季節來設定生產和生涯,也有一些禁令,如春天不允許包養妹伐樹、炎天不允許捕魚(《佚周書·文傳》:“山林非時不升斤斧,以成草木之長;川澤非時不進網罟,以成魚鱉之長”)等等,這也有生態環境保護,給天然界以繁衍生息之機,使人類與天然界相協調而可持續發展的意義。

 

在農業文明、耕讀傳統中構成的“克勤克儉”的美德,“人與天調”的生態倫理,在當今的工商產業文明、市場經濟中依然具有主要的現實意義。特別是當今社會的好逸惡勞、過度消包養留言板費主義、生態環境危機等包養一個月價錢等,更呼喚著克勤克儉、人與天調的精力獲得繼承和發揚。

 

三、自強不息,協和萬邦

 

在耕讀傳統中,長輩教導后代的兩句最樸實也最主要的話就是“要學好”,“要要強”。實際上“要學好”就是要崇尚品德,包養條件“要要強”就是要自強不息。張岱年師長教師曾台灣包養把“自強不息”“厚德載物”稱為“中華精力”[③],而這種精力也就深含在中華平易近族廣年夜平易近眾的素樸話語和人倫日用中。

 

這種精力也源于中華平易近族在農業文明中構成的對六合的敬佩和效法,即《易傳》所說“六合變化,圣人效之”(《系辭下》),“天行健,正人以自強不息”,“地勢坤,正人以厚德載物”(《象傳》)。中華平易近族也把“六合”尊為人與萬物的怙恃,即:“六合絪緼,萬物化醇;男女構精,萬物化生。”(《系辭下》)“乾,天也,故稱父;坤,地也,故稱母。”(《說卦傳》),“惟六合,萬物怙恃;惟人,萬物之靈。”(《尚書·泰誓上》)從而儒家文明也就有了“以全國為一家,以中國為一人”(《禮記·禮運》),“平易近吾同胞,物吾與也”(張載《正蒙·乾稱》)的高貴品德境界。

 

包養一個月自強不息”“厚德載物”的精力激勵著中華平易近族前赴后繼,百折不撓,即便經歷了千難萬險,也永不認輸,永不絕看,而是自強不息地尋求實現一個品德幻想的世界。中國文明之所以歷經數千年而沒有中斷,在近代也衰而不亡,甚至有本日的平易近族復興之路,其內在的精力基礎就是有“自強不息”“厚德載物”的平易近族精力。

 

在耕讀傳統中構成的中華平易近族精力,是把個人自強、家庭自強和平易近族自強結合在一路的,而“自強”又是與“厚德載物”結合在一路的。是以,中華平易近族雖然“自強”,可是同時也溫良敦樸,愛好戰爭 [④] ,反對侵犯戰爭,主張“包養網站協和萬邦”(《尚書·堯典》),“以全國為一家”。這在現時代的國際關系中,就是永不稱霸,主張戰爭交際,戰爭共處 [⑤] ,人類配合建設一個和諧、戰爭的世界。在當當代界,雖然國與國之間仍難免有各種沖突,可是漢代王充所說的“文武張設,德力具足……外以德自立,內以力自備”,使“慕德者不戰而服,犯德者畏兵而卻”(《論衡·非韓》),此即軟實力與硬實力兼備,而硬實力重要用于防御,使“犯德者畏兵而卻”,而不是用于侵犯擴張,這對于中國當今的對外關系仍具有借鑒意義。

 

農業文明與工商產業文明是人類歷史發展的兩個分歧階段,文明在分歧的歷史階段也必定有所發展、變化。可是正如孔子所說,“禮”不僅有“損益”發展,並且有相“因”繼承 [⑥]。張岱年師長教師也曾屢次指出,文明既有分歧歷史發展階段的“變”,也有連續性、繼承性的“常” [⑦] 。我們要包養網站處理好文明的“變”與“常”的關系:對于以往歷史階段的已經分歧時宜的原因,我們要有所減損,同時也要增益一些現時代的新的原因;而對于在以往歷史階段構成的文明之“常道”,我們應該傳承和弘揚,并且要有所創新和發展。在我看來,以上所說孝悌為本、崇尚品德、克勤克儉、人與天調、自強不息、協和萬邦等等,應便是在耕讀傳統中有主要意義、在當今時代也仍有現實價值的文明之“常道”。

 注釋:

[①] 本文系作者于2016年11月22-23日參加在廈門市舉辦的“耕讀在兩岸,文明共承傳”學術論壇上的發言。

 

[②] 侯外廬、趙紀彬、杜國庠:《中國思惟通史》第一卷,北京:國民出書社1包養甜心957年版,第8-11頁。

 

[③] 參見張岱年《文明傳統與平易近族精力》,《張岱年選集》第6卷,石家莊:河北國民出書社1996年版,第223頁。

 

[④] 孫中山曾說:“愛戰爭就是中國人的一個年夜品德”,“這種特別的好品德,即是我們平易近族的精力”。參見《孫中山選集》第9卷,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230、247頁。

 

[⑤] 20世紀50年月,中國的周恩來總理與印、緬兩國總理首倡了“戰爭共處五項原則”,即“相互尊敬主權和領土完全,各不相犯,互不干預內政,同等互利,戰爭共處”,此中內蘊的精力實即儒家文包養一個月價錢明的“忠恕”之道,也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周恩來在1963年接見國際友人時說:“中國人辦外事的一些哲學思惟”,如“不要將包養故事己見強加于人”、“決不開第一槍”、“來而不往,非禮也”、“退避三舍”等等,“來自我們的文明傳統,不滿是馬克思主義的教導”。參見《周恩來交際文選》,北京:中心文獻出書社1990年版,第327—328頁。

 

[⑥]《論語·為政》:“子張問:‘十世可知也?’子曰:‘殷因于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禮,所損益,可知也。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古注以“父子相繼”為“世”,一世是三十年,“百世”就是三千年。孔子距我們現在有兩千五百多年,而我們仍在孔子所說的“百世”之內。

 

[⑦] 參見張岱年《世界文明與中國文明》、《歐化與創造》等文,《張岱年選集》第1卷,石家莊:河北國民出書社1996包養網推薦年版,第153、155、248—249頁。

責任編輯:柳包養金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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